从此,影子便可成光了。
他的呼吸轻松流畅,已见惯了血光。沉声唤向不远处的江熙来——
“少侠,请来殿前一叙。”
其实他到底愿不愿意这样,他自己也不知道,那是一种很麻木的冷漠,虽然心里有不忍,却好像并不能感觉到,只是觉得这种事理应不忍。
这感觉每每看到江熙来就会从心头扩散,不过见面次数多了,也就慢慢习惯了。
傅红雪坐在床边,动作笨拙地将解酒汤递给他。他极少做这种事,所以连自己都很不习惯。
燕南飞突然笑了,“你真的和尤离很像。好像跟人接触就会紧张又拘束。”
傅红雪道:“听闻有个目击证人,是个城门守卫。”
燕南飞将那碗接过却不喝,随手放在了床头的小几上,闭目道:“我以为你会觉得他们这样很讨厌。”
傅红雪以眼神相问,燕南飞继续道:“这种情人间的决裂,感情太丰富,对你来说是不是很复杂?”
傅红雪道:“被至亲之人伤害,我也能猜测那种感觉。”
燕南飞道:“如果是你呢——江少侠一直以为的尤离和真正的尤离不一样,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情况,也会拔刀?”
傅红雪立刻摇头,幅度很小,“我年长江熙来很多,你也说了,我像尤离,你先猜他会如何。”
燕南飞睁眼蹙眉,“大约还是死心塌地爱着吧……倒不是江少侠不爱他,只是如今多半很痛苦地爱着……”
傅红雪道:“好在我不像江熙来心系四盟八荒。”
燕南飞坐起身加快了语速,“你还没有回答我。”
傅红雪道:“纵然不一样,一定也是真实的,我绝不会拔刀,一切都不会变。”
燕南飞眼底似是突然燃了一团火焰般亮起来,一把按住他肩膀,隔着衣裳却仿佛传递了灼热的温度,一路燃烧至傅红雪心头。
他的呼吸带着酒意,在傅红雪眼前游窜,夜深人静的凄冷在屋里却逐渐变成暖融,能促使很多冲动的发生。
燕南飞离开时一切如旧,只留下薄纸一页,写着那守卫的行踪线索和几句嘱托。
傅红雪依言去到九华,燕南飞也在九华,看着血衣楼良景虚的诞生,看着江熙来的消沉神色,直到那一日看到唐竭的崩溃。
明月心百忙之中还要搞清楚孔雀山庄的密文,任务下达了,燕南飞如何完成就是他的自由了。
于是戴上了面具,易了装容。
这是他做得极熟的事,行云流水,驾轻就熟。
尤离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感易惊,面对他轻晃的手臂眼睛失神而迷茫。那个娇弱的真武杀手是跟他印象中一样的敬畏神色,尤离虚弱而坚强地应对着眼前的黑暗,燕南飞淡定地吩咐了任务,在暗处看到傅红雪带着尤离而去,心里多日的沉重突然化作了一缕悠长呼吸,轻松,绵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