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是张瓜子脸,面容虽非足够年轻,但颦笑间却有着比古画更贞静的风情。
不染风尘么?倒是个难得的极品。
他想勾唇,但不知何,就在那个女子似乎发现了他的那道视线刹那,他心内一瞬的念头蹭地若同电光火石,将一段被岁月几近掩埋的往昔倏忽放大。
那张脸,其实也……很熟悉,就仿佛……在哪里见过。
一定有什么被自己忽略掉的细节,他低头,随手拿过小厮给他递过的茶盏,皱着眉详装出口渴要喝茶。“跟倾桑很像是不是?”一个分明压低的声音在他耳边低道,那个声音干干涩涩的,突兀呈现在这样的气氛里,险些没能让人分辨出。
一双手随即覆盖上他的,苏少衍抬眼,且见对面人眼内一层波光闪过,只是很快的,又回归初始的模样,“罢了,不好的事,小衍也没必要知道。”
“南华容的头牌,殊白,当年你可真舍得。”虽没抽出手,但也仅仅让他这么不咸不淡握着,心思在脑过粗略过上一过,苏少衍忍不住还是喟叹了声,面前这个人,似乎就如他说的那样,永远只希望让自己看到他一若湖水会反光那面,不过是不切实际的美好么?他在心底叹了声,可是,自己早不是当年那个苏少衍,话退回一万步讲,便是当年的那个苏少衍,当年那个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的自己,怕也未必就不如自己所想的心善罢。
只是……
“小衍,我若能对得起所有人,就没有办法能只对得起你。”
的确,不纳妾向来都是他的底线。
“我也从没否认我不是好人,有些事,你是可以明白的对不对。”
不是问句,不是祈使句,只是在陈述而已,也对,也的确是明白,就正是因为明白的太久,所以才忘了糊涂两个字到底该怎么去写。如果说李祁毓对他的三皇兄李祁祀且能用句无动于衷来形容,那么对他沈殊白呢?骨子底都归都是一样的,对爱自己的冷血,对自己爱的宁愿被冷血,人,果然是世间最可笑是动物。
可是,自己又有什么资格什么身份去说他呢?他摇了摇头,表情像是累了:“殊白,戏快要开始了,我听说新来的这位番邦的舞姬姿色舞技都是极出众的。”
虽还想说什么,但瞧这架势,沈殊白终究还是将话咽了下去,顿了顿,还是一把牵起这人在袖下的手,即使再难藏小心翼翼的温柔,动作里依旧带出强势。
这个人,终于已经是他的了,不可以,绝不能再有一点纰漏,让自己十数年的心思付之一炬,包括那以前的,也包括那些……以后的。
这个人的身,还有心,都要是完全属于自己的,他挑了挑眉,对自己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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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昏昧。
月下的远木厅似能闻见厅南清池边木叶扶疏的广玉兰的香味,月华淡的如一痕清水,覆在远木厅内一色清雅花砖上,若同一池沉浸水中的润泽琉璃,此处的四面落地长窗早已洞开,虽如此,垂悬的紫纱帐后仍见一舞者在排开烛光下勾勒得身形隐晦。
随后一声玉磬悠远,圈圈水纹般的音律霎时回荡四周,风摇影动,但见帐内绛衣舞者长剑闻风斜挑,头顶一片月光登时纷呈淋漓剑芒。
剑是好剑,人,当亦是美人。
隔着帐看不清容色,倒是那线条流畅的腰身在月色下尤为出挑,也非同与一般舞者的轻韧柔软,而且如是她手中那把飞扬恣意的轻剑,刺、挑、点、抹皆随身侧应声的阵阵磬鸣,就仿佛一尾游走在听者心尖的灵蛇,不易察觉间,已丝丝的盘紧了心口,每一个细微的匍匐,都是蜿蜒自心口的轻跳。
舞动,继而让所有人的双眼皆无法逃离她的步调,一若盛月下的樱魂,唯有在这般被刻意浓墨重彩过的夜色下方能怒放出袭人芬芳,漂浮于鼻息下的每一缕幽香,都像能拨撩出人长久蛰伏于心底的暗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