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御三卿找人过去。一桥家还没有子嗣,清水家也没有。”德川治察轻轻咳了一声,摸出怀纸掩住嘴。
“是染了风寒吗?”宝莲院忙忙地问。
“也许是夏日贪凉,早起有些咳嗽。不过不打紧。”德川治察对母亲一笑。
“你的身子向来不结实——我总有操不完的心。”
“一桥清水家都不行,只有我们家的贤丸了。”治察轻声说。
“你答应了吗?”
“将军大人表面是询问意见,但哪里能当了真?说御三卿同气连枝,是将军本家,毕竟他才是主君,我只是家臣——只有同意的份。”治察颓丧地说。
宝莲院点头说:“你比你父亲机灵许多。你父亲太刚直,得罪了九代将军惇信院,眼下这位将军大人对田安家也是寻常——幸亏你没当面拒绝他,不然又不知有什么祸事。”
“田安家再不能吃眼前亏了……只能牺牲贤丸了。”
“贤丸去白河藩也不是坏事,毕竟要娶独养女儿,松平定邦一死,贤丸就是白河藩主,也不算坏。”宝莲院轻声安慰儿子,心里也有点恻然。
说来也怪,她对贤丸没多少好感,还一度想着送走他。如今他离开田安家已成定局,不知怎么的,她竟依依不舍起来。
“儿子也是这样想。贤丸留在田安家,也只是一辈子碌碌无为,反而浪费了他的聪明才智。父亲一直看好他,说他是德川家难得的人才。”治察眼里有复杂的情绪,有些悲哀,又有些庆幸。
“可惜啊……一旦做了白河养子,便再不再是德川氏了,只能姓松平了。”宝莲院叹了口气。
虽然德川松平都是一家,但地位大大不同。虽都是东照权现的血脉,只有御三家和御三卿能用德川姓氏,使用德川家纹葵纹。
“越前福井的松平重富也是如此,从一桥家过去的。我看他活得滋润,倒比在一桥家时好些。”治察缓缓地说,像在安慰宝莲院,又像是安慰自己。
“希望如此吧。不知怎么的……有些觉得对不起你父亲。”宝莲院垂下头,说完立即后悔了。
德川治察的眼里有火花一跳,母亲的话他不是不懂。贤丸是父亲生前最爱的孩子,比对他还甚些。他若不是出生得早,母亲又是正室,竭力地护着,世子之位一定是贤丸的。
父亲那么爱贤丸,刚殁没多久,贤丸就被他送出去做养子。德川治察的心突然跳得快了些——他是不是嫉妒?嫉妒贤丸更得宠爱?所以将军大人一提,他忙不迭地答应了。
将军大人金口玉言,他也不能反驳,但他答应得是不是太爽快了?如果是同父同母的兄弟,他会不会还这样?
母子俩谁都不说话,都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。房里越来越暗,宝莲院抬眼看门外,乌云黑压压地盖满天际,天低得触手可及。
一道闪电照亮了房间,她打了个突,差点叫出来,旋即又是一道闪电。借着瞬间的光亮,宝莲院发现儿子的脸色异常苍白。
闪电过去了,轰轰的雷声不紧不慢地追了过来,由远及近,不情不愿地从房顶滑了过去。一头怪兽似的,懒洋洋地往更远的地方走。
宝莲院的牙齿咯咯打战,忽然想到许多荒诞无稽的事——这是死了的德川宗武在警告他们吗?让他们不要送走最爱的孩子?可这是没法子的事,将军大人已经开了口。
“我也跟将军大人说了,贤丸才十三岁,最好过些日子再去白河藩。”德川治察忙忙地说。
“这样最好了……”宝莲院松了口气。
“将军大人也同意了,不过说先要把收养仪式办了,文书之类的递上来存档。这样白河藩也安了心,毕竟是亲藩,不能太怠慢了。”
“贤丸在田安宅里再养两年吧……想起香诠院,觉得有些可怜。贤丸再走了,她身边只剩下阿种了。阿种是女儿,早晚要出嫁的。”宝莲院喃喃地说,她对香诠院这侧室恨了许多年,如今突然大度起来。
“阿种还小,出嫁还得几年呢。”德川治察知道母亲心事,忍不住笑了。
“阿种倒是小美人呢,和她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”
“再过几年给她寻个好婆家。”
“你先操心自己吧,今年把亲给娶了最好。”
田沼意次望着几上的桐木箱,有些哭笑不得。白河藩未免太多礼了些——收养贤丸的事尘埃落定,今日又送来一批礼物。
白河藩财政也不宽裕,肯定有高人在后面指点了。那高人是德川治济?德川治济是在讨好自己?一桥家已是御三卿,还想要什么?
东照权现早已定下规矩,亲藩都不许参与幕政,只能安心享福,幕政一直掌握在谱代大名手里。就算田沼意次再帮忙,德川治济也没法子做老中——有得也有失,既然安享富贵,就不能想着掌权。
德川治济还没那么糊涂。那么他到底想要什么?也许想压田安家一头?毕竟明面上田安家还算御三卿之首,比一桥家高出一格。
何必在意这些,表面荣耀不如内里妥贴。一桥家这些年过得优哉游哉,比田安家强得多了。
欠人情的滋味不好受。他帮了松平定邦,算是把田沼意知的情给还了,可德川治济又来这一手。是要让田沼家一直欠着一份情吗?想到这里,田沼意次悚然一惊。
天气渐渐热起来,晚上倒还凉爽。夜风吹进房里,有木叶的清香,还混着点泥土味儿。
田沼意次把桐木箱打开,重新看了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