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免也太让人晕乎了。更有不少人打听着那中年汉子的身份,哪个大人,看着怪是吓人的。莫青彦站在人潮里,神情却是掩不住的激动,铁面巡抚贺知州的名声他自然是知晓的,还曾有幸见过一面,若有他出面,宝珠就有救了!
“你胡说什么!”穆其闫强辩一声,身子却不自主地稍往后缩了缩,可依然是叫嚣态度,“哪里来的巡抚?本官从京中来从未听过这遭!你可知假扮官员按律当诛!”
“这木棍是出自对巷正在装修的天香坊,木料搁置,你想必是随手一扔,不会想到气味会指认凶手。”贺知州擒住他一只手,但凡袖口什么的一并沾染味道。“天香坊用的木料并无香气,而天香坊新推出的香料中有一名叫芷香,香气特殊,极易附在木材布料上。然如今天香坊并未对外营生,这味道自然不可能是不小心沾上的。而是你,因乞儿冲撞,随手抡起木棍殴打致死后又命随从移尸后巷,有人曾在辰时听见窄巷内有怒骂求饶声,可需本官找人来当面对峙!”
穆其闫被他分析得心底慌张,面上却还是强做镇定,一副听不明白的模样,喊了县太爷做倚靠,奈何后者也被钳制着,哪能为他‘秉公断案’。
“六品翰林院修撰穆其闫,草菅人命,汴城知府黄硕徇私舞弊——本官现已查明并无差错,将这两人一道押京候审。”贺知州正色宣道。
县太爷早前的预感都叫应了验,正要喊冤,就看到从府衙后被人抄出来的两大箱子银两,面如土灰地倒了下去,整个人抖如筛糠。
穆其闫犹作抵抗,自然是不肯认了罪名的,“你是哪里来的戏子胆敢假扮朝廷命官!编造出这些话真是一派胡言!”
“来人!快给我抓了这假官!……”
贺知州皱着眉头睨视。
“……!”穆其闫挣扎不脱,愤而咒骂,当真是风度尽失。围在衙门口的百姓亦是叫这陡转的形势所震,久久不能回神。
之后,便是一同被带走的县太爷,连个响儿都没有,真真栽了。衙内由贺知州宣判落幕,乞儿一案了结,薛宝珠出门都是愣愣的,飘忽回了八宝楼。
“宝珠,宝珠没事了?”莫大娘急忙迎了上来,已经是制不住想要出去找姐姐的宝霖宝琴了,瞧见人平安无事回来不自觉眼泪盈眶。
莫青彦扶着她,心里头也是彻彻底底的舒了口气。“没事,巡抚大人来了,将坏人都抓了。”可他仔细回想,便又觉得这事过于顺利了……顺利得叫他有些生疑。
“好,抓的好!”莫大娘抹着欣喜泪花,咬牙切切应和道。
薛宝珠原来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,却突然被告知无需上战场,这种轻松感随之而来的脱力,叫她踩在八宝楼的地面腿脚发软,身后便有一双大手托住了腰。
“表哥……”薛宝珠呐呐唤了一声,密扇一般的长睫下双眼亮闪闪的直勾着人。
裘和掩了眼底的不明心绪,搁在后腰的手无意识地收了收,“喝口茶,压压惊。”
薛宝珠依言坐下,接过宝霖捧过来的茶咕嘟两口喝完了,的确觉得心思定了些,也想起那巡抚大人刚出现的画面来,顿时起了疑惑,“你同那巡抚大人是相识的?”
裘和倒茶的动作微不可见的停顿了记,摇头。
然过了些时候,将近傍晚,那位被惦记的大人蓦然出现在八宝楼门口。
“贺大人,可是还有什么要问的?”莫青彦代为发声,声音里不觉有一丝紧,是草木皆兵了。
薛宝珠也是好奇看着。
“咳,莫要紧张,我就是来吃饭的,可欢迎?”贺知州身上换了便服,那戾气似乎减了稍许,不再看着令人惧怕。
薛宝珠把躲她身后的弟弟妹妹拢到了莫大娘那,“自然是欢迎的,贺大人请坐,和哥看茶。”
裘和未动,莫大娘倒是先了一步将茶给满上了,她对当官的又敬又怕,可青彦说是这位大老爷将坏人都抓了,又不由高兴,局促地请人喝茶。
薛宝珠递了餐牌上去,是块木质的,上面请人仔细雕了菜名,配上形似的画儿,当中花了不少心思,奈何一直没机会用上,这回拿给贺知州看,薛宝珠心里有些激动。
贺知州看到餐牌也是愣了愣,道是做得精致,照着上头点了两个,要了一壶酒。
薛宝珠随后去到了厨房忙活,不止要给巡抚大人做顿好的,县太爷和穆其闫倒了,等于压在八宝楼上面的禁令解了,今后她要在菜品上多花心思招来更多顾客才行。
存着的火腿削去外皮保留瘦肉分别煨煮,皮肉较容易煨烂,火腿煨至酥软才把黄花菜放进去一块煨,后者容易酥软,也利于吸收火腿美味,最后再在汤中加入蜜酒便盛起了。另一道蒸鱼,用的是扁身且带白色的鲫鱼,这种肉质鲜脆且松,熟了之后提骨,鱼肉自然离骨脱落。蒸的时候用酒不用水,稍稍放些糖提鲜,鱼香肆意……
两道热腾腾的菜先上来,伴着下酒的花生米,香味飘出,让人大咽口水。贺知州原以为不过是寻常吃食,等盛上来就有些受不住,酒没喝两口,反而先尝起了菜,等入了味儿,便也招呼人坐下来,道是不拘小节,是个性格直爽的痛快人。
薛宝珠等他身后跟着的随侍入座,才拉着莫大娘一块,并了圆桌子,又添上几道拿手好菜,聊表心意感谢。
“薛掌柜这就不对了。”贺知州适时收手控制了下进食的速度,叫这汤水的甘鲜着实惊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