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母也知道了陈康两天后就要押送农场的消息。她听了后,神经质地笑了起来,说道:“好、好、好,总算是留了一条命!”笑了片刻,又呜呜地哭了起来,嘴里反复念叨:“无期啊,无期啊!这又有什么区别!一辈子没有自由!一辈子被关在那个鬼地方……”
可是又能怎样?她们没有办法,没有办法啊!
叶棠后来才知道,在这段日子里,陈母其实一直在为陈康奔走喊冤,她求了许多人,也去见了很多从前的关系,哪怕人们对她避之如蛇蝎,她也厚着脸皮去求人。
虽然只是无期徒刑,却也用了她很大的力气,如果不作努力,也许就是落得枪毙的下场。可是无期徒刑啊,那和等死又有什么区别?
可是,一个朋友安慰陈母,活着总是好的,活着总是有希望的。这种局面不会太久的,黑暗总会过去的。
黑暗的确会过去,可是她恐怕已经等不及了!
她和叶棠用了两天的时间,为陈康准备被褥,四季的衣服,路上的干粮,还想尽办法为他凑了一点钱。无论什么时候,钱这个东西总算能派上大用场的。她把辛辛苦苦换来的一点钱和粮票缝进了衣角里面,以备陈康一时不需。
第三天清晨,天还蒙蒙亮,叶棠和陈母就去看守所外等着押送陈康的车子。
车子很快就开出来了,敞篷的大卡车,两边坐着几个全幅武装的士兵,里面是一群光着脑壳的男人。卡车缓缓向前开去,并没有停下来等她们的意思。
叶棠来不及辨认,一边跑一边喊着陈康的名字,陈康在里面听到她的声音,立即挤到了前面,伸出头答应:“我在这里,我在这里!”
叶棠急忙将抱在怀里的被褥塞上去,大声喊道:“……要照顾自己,你要好好的!我会去看你的。……”她现在还没有多余的路费,等到以后攒够了钱,一定要去看望他。
陈母腿脚慢,眼见得叶棠将被褥塞了上去,卡车又拉开了和她们之间的距离。她只有将包裹塞到叶棠手上,让叶棠追着又递了上去。
她只来得及嘶声力竭地喊出一句话:“活着!一定要活着回来啊!”
卡车开远了,叶棠再也跑不动了!泪眼朦胧中,她只看得到陈康抱住被褥痛哭的面容,可是她已经听不到了!
她心里也想着,陈康,要活着,一定要活着回来啊!他们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说,怎么能够就这样分别呢?
送走了陈康之后,陈母就病倒了!
她的身体已经是油尽灯枯,之所以撑着一口气,也是为了陈康。如今陈康已经走了,她的心事也算是放下了,她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可期盼的了!
叶棠将她送进了医院,陈母让叶棠回家,叶棠却不肯,虽然她和陈康没有结婚,可是在她的心里,她认定了陈康。陈母是陈康唯一活着的亲人了,她怎么能够看着她病倒而自己却回家呢?
她一直守在医院里,可是陈母的病情没有丝毫的起色。
这几天在医院里,叶棠每天夜里守在医院,到了白天,还要回去做好饭菜再送到医院里来。家里所有的钱都给陈康了,她不知道叶棠是哪里来的钱买的菜。她不知道,不知道叶棠为了赚钱,甚至用了占卜术。
叶棠是叶家的女儿,自小就会占卜。她占卜,会知道哪条路上行背运,今天不能走。她占卜,会知道前面这事情到底是好还是坏,自己能不能躲过去。
她用蓍草占卜,在外面找短工,帮人做家务洗衣服,或者去建筑工地打杂,只为了赚一点角票钱,替陈母买几个鸡蛋,倘或是买到一点肉那就更好了。
陈母从叶棠粗糙磨破的手掌看出来,叶棠在外面做粗活。她没有多问,这天晚上却和叶棠说了很多话,她说,陈康是被人陷害的,叶棠点头,她当然知道陈康是被人陷害的,要不之前陈康为什么一直就没出事了?
陈母又说,陈康的父亲其实已经查了很久,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,但是这次因为有人举报陈康是特务,所以才抓了陈康。她又说,有人想要陈康死,只不过,她找的关系最后还是起了一点作用,所以由死刑改成了无期徒刑。
叶棠懵懂地听着,她听陈母说着说着就睡着了!她白天太累了!到了晚上歇息了,上眼皮子和下眼皮子打架,怎么也控制不住。
她模模糊糊听到“噗”地一声闷响,她突然惊醒,看到病床上空荡荡的,一颗心立刻下沉。
然后就听到楼下有人喊道:“有人跳楼了,有人跳楼了!”
陈母跳楼死了!
五楼的高度,跳下去时又是头部着地,地上红的白的一滩糊涂!叶棠没有哭,她的眼泪早在见陈康的时候就已经流光了!当天,陈母的尸体就被收敛下葬,和陈父合葬在一起。合葬的墓地是他们很早前就看下的,有青山绿水,鸟语花香。
陈母一死,陈家的房子就被公家收走了,叶棠也没有了继续留下的理由。她原本是来找陈康的,可是陈康去了遥远的地方。到头来,陈康母亲死了,她只有一个人回家。
仿佛做了一场噩梦,生命中本应有的河流却改变了方向。而这场噩梦却还没有结束,当她回家时,发现自己家已经被人架在了火堆上烤。
其实,早在陈康走之前,姜家镇就已经有些闹腾了!也不知是什么人撺掇指使,姜家镇刮起了一阵举报风。首先是姜家镇的办事处,先是门房举报了书记员某年某日偷拿了办事处的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