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景没带钥匙,回家的时候,是家政阿姨给他开的门。
方婉舟在家。
她看起来心情还不错,站在阳台旁边的餐桌上c-h-a花。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白毛衣,明亮的光线从阳台洒向室内,让她看上去像纤尘不染的白天鹅。
破天荒地,方婉舟甚至朝谢景打了招呼:“回来了?”
谢景没和她母慈子孝,开门见山道:“我不转学。”
方婉舟转过身,将阳光隔绝在身后,她冷着脸,语气却十分轻柔:“你有的选吗?”
她说的对,谢景没得选。
方婉舟有恃无恐。
谢景不同意直接可以找学校,学校不同意可以找教育局,学籍转走了,谢景不走也要走。
她是谢景的母亲,也是谢景的监护人,她就是绝对的权威。
她以为自己稳c.ao胜券,自然不吝于好脸色。
谢景靠在墙上,没讲话,觉得此人确实有病。
刚才在回来的路上,谢景很快对比了方婉舟两世的行为差异,分析她为什么要这么做,以前是他懒得想,现在也差不多明白了。
谢景变了,所以方婉舟也变了。
谢景记得,他第一次察觉到方婉舟和上辈子不一样的时候,是在他第一次从派出所里出来。
在餐桌上,方婉舟特意看了谢景一眼。
后来谢景染了头发,方婉舟第一次和他说话。
再后来,谢景一晚上没回家,方婉舟第一次在他面前失态。
后来谢景搬出家门,二进派出所,网吧打游戏,方婉舟确实都知道。
老张不喜欢给家长报告成绩,谢景怀疑他每次考试的成绩,方婉舟手上都有一份。
准确来说,方婉舟从来都没变过,这才是真正的她。
曾经是谢景省心、自觉,方婉舟心安理得、毫不费力地看着谢景亲手给自己套上千层枷锁,朝着她想要的方向按部就班、马不停蹄,长成她最想要的样子,一点都不能错。
哪怕她从不出声。
突然有一天,谢景突然叛离了这个方向,事情好像开始脱离了她的掌控。
谢景的改变如蛆附骨,让方婉舟夜不能寐。
但是她要体面,她要得体,她要高高在上,所以她一直在容忍,在压抑,看着谢景一次又一次地挑战她的底线。
底线越猜越多,总会到头的。
方婉舟不能在隔岸观火,她不得不出声阻止。
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改变,那必定是受了什么的影响。
方婉舟为什么要谢景转学,就是要斩断过去,开始一个新的坏境。
在过去的环境里,谁影响了谢景,是方婉舟见过的蓝发沈晏清,还是小混混邓思帆,还是不务正业的宁浩远,或者都有。
方婉舟不知道谢景早就不是原来的谢景了。
近朱者赤近墨者黑。
她觉得,离开了这些人,说不定谢景就改邪归正了呢。
简直是白日做梦。
“我选不了,”谢景平静道,“但是你以为转学了就能不一样吗?”
方婉舟冷笑:“总比和那些不三不四地人混在一起要好,不然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。”
果然如此。
和谢景猜的差不多。
“你以为转学就能变吗?转学?你能让我转到哪?一中?六中?还是外市的封闭式高中,请问您的手能伸这么长吗?脑子长在我头上,手长在我身上。我交白卷您能阻止吗,还是你能替我把答案写上,我上课睡觉,你能把我喊醒。只要我想,我在那个学校都一样。”
谢景说完气都没喘一下,甚至没有什么情绪波动,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。
谢景也没想到,有朝一日他还会和方婉舟讲这么长的一串话。
“你管的了吗?”谢景顿了顿,继续说到,“你不配。”
方婉舟被谢景大逆不道的发言镇住了。
谢景以前懒得和她扯皮,直接走人,这还是第一次正面和她争论。
客厅一片寂静,只有方婉舟过快的呼吸声。
她已经开始生气了。
家政阿姨看形势不对,已经偷偷躲进了保姆房。
方婉舟看着谢景,深吸一口气,眼底情绪翻涌,沉声说道:“你真是越来越像谢霖天了。”
一样的,不听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