染了的杂草细叶,顿时脖颈生了些凉风,身心都带着爽快了些。
在此之前,白依自槲仙居出来,路过清心堂,便瞧见林懿一身披风快步出了门,形影单只,也不让侍女伴着。白依不禁蹙眉思索了一番,如今她既已让林军混入宫中,便也是只能瞒过太子的眼继续在这清心堂做所谓的“反省”,却是蒙骗不了安怀王那等狠辣之人的眼,而今,留给自己的时日不多,安怀王给自己的任务又如此紧迫,无法,她只得加快速度跟着林懿去……
于是,白依一路跟着她过来,忽地发现了钟罄殿底下林深处居然藏着个这么隐蔽之地,心中自是大骇,又寻思着不敢轻举妄动,万一林懿早已发现自己,她可不愿做那瓮中之鳖。犹豫了一会儿子,便决定在此地守株待兔,不曾想,竟还是让她等到了。
瞧那陷入半边荫蔽一身深赭色宫装披散着头发的,行迹这般暴露了还未察觉,白依心头冷笑,摸索着前进,悄然捻手捻脚至身后,抬指拔下发鬓间簪着的簪子……
默然逼近了那俯身拨弄着塘水的女子。
惊鸿一刻,那女子蓦地转过身来。
“啊——”白依手中一松,簪子滑落在地,碎成几段,双脚麻痹无力地软倒在地。
卓尔拧眉望去,见白依一脸惊恐状,她疑惑,却不曾出声,只是静静地观察着白依脸上的变化。
“卓……卓尔,你,你当真没死……”白依手指颤抖得厉害。
卓尔心中一阵计较,为何她这般惧怕自己……那语气,怕是以为自己死了倒好……
她既然如此盼着自己死……那么,那次宫宴,自己被裘泠容陷害偷学太子宫内的舞伎之功,是否也与她白依有关?思及如此,卓尔脸色也阴冷了不少。
“不,不对……”白依慌乱之余,上下扫视着卓尔一身深赭色宫装,又瞧见她一头及腰墨发零散,披风也是堪堪披挂在肩,显然是行迹匆匆,难不成她方才看走眼,一路跟着的人,其实一直是卓尔……
“啊!你别过来!”白依深思极恐,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摆动着。
卓尔愈发觉得她可疑得紧,心头绝对有鬼,不由得拧了眉目,做狰狞状俯身凑近,幽幽道:“白依乐人——我在水里泡得冷得很……”
白依浑身哆嗦,“你,你究竟是人是鬼?”
卓尔弯眉,捞起那头墨色青丝,借着这黑魆魆的树影斑驳了些许月光,映出她那张染着易容药膏,还未彻底洗干净的脸,双眸冰凉的朝白依深深看去。
白依定睛在她大半张带着诡异色泽的脸上,忙不迭的抽身快速往后瑟缩,随即不知何时有了气力,心中一喜,借着这股气力忙跑走,口中还不忘惊声叫着:“啊……鬼啊!”
卓尔暗自呼了口气,喉间有些酸涩,竟然让她跑了,此刻追出去定会暴露自己。
阻止了心头欲追问继续试探的念头,卓尔忙转身继续加快速度濯洗着沾染了些膏药的长发,又彻彻底底抹去了脸上的污垢。巡视着四周,确定没有动静,便顺着白依方才慌乱跑出去的路径方向,快步跑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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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!鬼啊!”白依花容失色地大叫着,险些被石巷内的砖块绊倒。
迎面撞上一人。
“白依。”那人沉沉地喝道。
白依这才看清了那人,忙跪伏在地:“王上……王上这么晚了,你怎的来这边了……”
“何事如此慌张?”元汣狐疑,眸色有些暗沉。
“王上……”白依面色惨白,双手颤抖不已,眸中已含了些泪。
见她已然回答不出什么,元汣默然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。
这地离钟罄殿仅有十几步路的距离。
见白依这般慌乱无措,又说不出遇见了什么……
元汣随即撇唇,冷冷道:“退下。”
“诺,诺……”白依磕首,“谢谢王上,谢谢王上。”说罢,白依便扯了裙摆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得跌跌撞撞……
元汣立在原地,只遥遥地听见白依留了一句:“果然深夜着红衣的恶鬼最为凶残……”
恶鬼么……元汣唇边泛起嗤笑,怪不得,把她吓成这样。
他倒要去会会这鬼……
☆、第三十一章(二更)
卓尔取出袖袍中的素色发带,随意将长发高高挽成马尾,垂曳腰间,正疾步走在路上,不想好不容易出了这石径小路,竟是在钟罄殿后。
钟罄殿乃是平常招待贵族使臣之类举办夜宴的地方,换作平常,冷清至极,除了打扫的太监,便无人涉及此地。这会儿子深夜时分更是无人把守。
缓缓绕至殿前,卓尔犹豫是否进去,却在此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。
卓尔心中一惊,飞快地爬上石阶,提着裙摆躲入钟罄殿中。
殿内没有点烛火,目光四散,终是寻到一处屏风后,卓尔未多想,便弯腰匿了进去。
元汣于此时入了这地,心中纳罕那人一袭深赭色宫装的身形熟悉得很,心中微微讶异,这……便是所谓的恶鬼?听见自己的脚步声,便躲也似的窜入殿内。这种种行径,着实诡异。
月色下他的眼中的探寻意味渐浓,迈开步子走上阶梯,顺着那恶鬼还未来得及合上的门,缓缓地走了进去。
卓尔透过些许声息感觉到来人已经迫近了自己这边,心跳不自觉加快,呼吸也有些不畅,强做镇定敛了敛心神,努力保持清醒,静观其变。
“出来罢。本王又不会待你如何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