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费大娘,前些年遭灾,和丈夫儿女失去联系,她寻找了好多地方,一直无果,现在已经放弃了,只想找个安稳的地方度过余生。”中人给文瑾是这么说的。
费大娘比文瑾大几岁,看起来保养得很好,和文瑾一样显得很年轻,她坐立行走都极有模样,显然受过严格的训练。
“你丈夫是做什么的”
“小人是关中人,父亲曾经做过知州,早年病逝,夫家原来也是官宦人家,后来从商,永昌五年关中大水,家乡变成泽国,小人家产尽失,丈夫和儿子也不知所踪。剩下这几年,小人一直在外流浪,靠针线缝补度日。”
“你愿意做养娘,那就是肯卖身为奴了?”
“是!”费大娘低头,有些伤感。
文瑾让春兰带费大娘出去,找外院的管事写了卖身契,在官府办好了存档,然后又领了进来。
“哦,既然你善于针线,帮我补一件衣服吧,你先看看,补不了就明说,不必为难。”
费大娘看到是一件蓝孔雀毛织成的氅衣,眼神微闪,然后低头恭顺地道:“奴婢可以试一试。”
这件衣服是金金的,过年时才穿了一天,就被鞭炮屑烧了一个黄色的点儿,金金心疼坏了,这是他最喜欢的衣服。
费大娘的手艺不错,过了两天就拿过来了,用原色的孔雀毛重新补织,不仔细看,还真发现不了那个瑕疵。
“好,不错,春兰,给她一两银子赏赐。”
“太多了。”费大娘很羞涩地道。
“拿着吧,你才来,少不了有些东西要添置。”
“谢世子妃。”
费大娘虽然说是给子夜当养娘的,但文瑾手里很有一批活计要做,她暂时就充当了绣娘,每天飞针走线。
萧府的下人房有一部分就在主人的院子里,有些则集中在府里的一个侧院,文瑾是在萧府做客,自然不那么宽敞,便把费大娘放在那个侧院里。
费大娘言语不多,但热情,性子随和,出手也大方,很快在下人院里就站住了脚,还有好几个单身男仆都对她起了心思,有事没事在她面前晃。
文瑾这天晚上,让舞姿和舞容在外面看着,她遣开所有下人,和钱隽说话:“这个费大娘很有问题。”
“嗯?”钱隽的脸上,立刻严肃起来。
“她说话虽然是北方口音,可有那么一两个字,却和我爹爹的发音很像,我试探了一下,她绣花的方法,也有些异域特色,还有,她自己说,永昌五年家乡发大水,家产尽失,可那手上,一点儿茧子也没有,我这几天让她绣活儿,春兰、舞姿去观察,都说她似乎手很疼,做一会活儿,都要吹吹手指头。”
“你是说,你是说……”钱隽的双手都捏紧了,“贼人竟然敢渗透到我的身边。”
“世子,我给子夜找养娘,自然会谨慎又谨慎,试探是少不了的,这个费大娘表面看着毫无瑕疵,但她所说所做,细微的地方却经不起推敲,越看越觉得蹊跷,而且,我能觉出她不是一般的小贼。”
“这个,你如何感觉呢?”
“气势,她有一种久在高位,纵横睥睨目空一切的气势,就算在咱家,努力装着做小伏低的样子,也掩饰不住本来面目。”
“嗯?”钱隽睁大眼睛。
“我不用给你说也能抓了她,可总觉的她身边应该还有人,不如放长线钓大鱼,但打草惊蛇就不好了。”
“你放心,我会安排的。”钱隽想了想道。
接下来,文瑾也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多的女红活儿,费大娘做了一件又一件。
“春兰,多给费大娘那点赏银,这几天子夜我先带着。”
“世子妃你当心,注意休息,奴婢这就赶工,早点做完活儿。”费大娘满脸堆笑,巴结文瑾。
“你不用忙,活儿做好才是首要的,费大娘这手艺还真不赖,都赶上京城大裁缝铺子里的绣娘了呢。”
“哪有那么好,世子妃过奖了。”被夸总是令人高兴的,费大娘从春兰手里接过银子,谢了又谢,笑眯眯地走了。
看着费大娘出了院子,春兰才在文瑾跟前进言:“世子妃,你没必要对她这样的,你仁心宅厚,体恤下人,可费大娘却不会过日子,手里有钱,便不是请客,就是赌博,很快就糟践了。”
“你没听说,她当年也是有钱人家的?大手花钱惯了,一时半会儿改不了。”
春兰摇头:“世子妃,话不能这么说,现在侧院的下人,几乎都听费大娘的,她俨然成了那里的大管事了。”
“还有这本事?那我重新找个养娘,就让她做管事妈妈好了。”
“世子妃,我觉得不妥,你还是再看看吧。”春兰苦口婆心。
没想到文瑾和春兰的话,不知怎么被人透露给了费大娘,她听了十分受用:“我,当个内宅的奴仆头儿有什么了不起,想当年……”她没有说下去,脸上充满了愤慨和不甘。
都知道她曾经是富贵人家的正经主子,便没人看她不顺眼,外院的奴仆,对费大娘更多了一份尊重。有个叫赖小小的奴仆,四十岁不到,长相白净高大,俊气飘逸,他最得费大娘的青眼,也最听费大娘的话,叫东不西,对她十分服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