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位姑娘并无大碍,只是太累了,需要好好休养。”
于是这一休养,便休养了整整十日。
柏氿再次醒来时,看见的不再是客栈里,那稍显陈旧的木顶天花板,而是雕刻精湛的红木床顶。
她身上的锦被也甚是柔软,一针一线,都凝着织布者的滴滴心血。
就连她原本穿着的布衣,也被换成了上等绸衣。
精致又不显奢华,能有这般手笔的人,不是皇亲,便是国戚。
揉揉眉心,柏氿想要坐起,才撑起肘臂,却发现被角竟是被人压着。
这人也不知是在她的床边守了多久,居然直接抱着手臂睡着了。
柏氿放慢了动作,缓缓坐起。她的动作虽然轻缓,却仍旧惊动了沉睡中的人。
他搓了搓眼睛,抬头,恰好对上柏氿墨色沉沉的眸。
许谦文一怔,复又猛地抓住她放在被子上的手掌,甚是欢喜:“夜柏姑娘,你终于醒了!”
“嗯,”柏氿淡淡应道,默默抽回了自己的爪子,又悄悄将被子拉高了些,“我昏迷了多久?”
“十日。”许谦文答道,没有在意她的小动作,反倒取过枕头垫在她的身后。
柏氿微微垂眸,十日,她这一觉,可真是睡得太久了。
……柏氿,你敢……!
那人昏迷前极怒的模样突然闪过她的脑海,柏氿不由蹙眉,朝许谦文问道:“这十日,溪宁城里可有出什么事?”
按照那人阴戾的性子,若是知道她不见了,还不得把整个世界都翻了个天?
“出事?”许谦文有些疑惑,“不曾有什么大事,夜柏姑娘为何这样问?”
“没事,”柏氿别开眼睛,“随便问问。”
也对,就算那人再有能耐,大概也想不到她竟还在逗留溪宁城中,而且还住进了许国战神三郎的别院里。
如此想着,柏氿又突然道:“许公子,我是女儿身的事情,还请公子不要声张。”
“啊……这……”许谦文的脸色突然有些古怪。
这恐怕是有点难办,多亏他前几日抓狂的表现,现在他府里的下人们,哪个不知道她就是未来的女主人?
见他如此犹豫,柏氿轻轻挑起眉梢,墨色眼眸凉凉一凝,“这……如何?”
许谦文当即倒竖汗毛,脸色变得飞快,前所未有的明朗笑道:“这必须的!必须的。哈哈……哈……”
他回头必须封了下人们的嘴。
“嗯,”柏氿移开渗人的目光,看着窗边挂着的大红灯笼,问道,“这大过年的,你身为王子,为何不在宫里?”
反倒孤零零的在这偏远边城。
许谦文抬手摸摸后脑,笑容明朗不变,“我年前的时候,想替萧家翻案,不料却是惹怒了父王。他老人家一生气,就把我发配到边城思过来了。”
“萧家?”
许谦文眼底的笑意微微一涩,他道:“萧家世代忠烈,萧风司寇更是刚正不阿,却……”
却在十五年前,被公孙铁卫踏平了府宅,满门抄斩。
他幼时的好兄弟——萧策,也不知所踪。
许谦文眸光一暗,像是太阳蒙了乌云,半晌,他又笑道:“罢了,罢了,这些陈年旧事,不提也罢。”
谈话间,却听门外有仆人禀报:“主子,公孙小姐来了。”
☆、第64章你说谁是女人?
公孙?柏氿心中暗道,这又是哪个世家?
思虑间,抬眼却见向来爽朗的许谦文竟是皱起了眉,“就说我不在。”
“谁说你不在!”许谦文话语未落,又有一声娇呵从门口传来。
一位身穿烟罗紫底百合领子裙的娇俏少女踹门而入,三两步走进屋内,指着她朝许谦文问:“这人是谁?”
许谦文起身将这少女拦住,皱眉道:“公孙慕,谁准你进来了?还不出去!”
“我为什么要出去?”公孙慕一把挥开许谦文拦在她身前的手臂,“你有胆子在别院养女人,难道没胆子让我知道?”
这话说得颇为不敬,许谦文心头一怒,才冷下脸色,却听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接过了话头:“你说谁是女人?”
这声音算不上低沉,却是极冷,透骨的冷厉中又稍稍露出几分威严。
公孙慕被这语调震慑得一惊,她不由朝许谦文的身后看去。
透过晨曦金黄光线,只见一人静静坐在床榻之上,长发披散,却不显柔弱。这人半张侧脸隐在阴影之中,看不真切。阴影之外的眉细而直,凌厉如刀尖剑锋。眉下一只眼眸沉沉如千年的墨,乌黑,透亮。眼角一颗血红泪痣,为这寒凉的容颜平添几分艳色。
若说这人是位少年,那也太过俊俏了些;可若说这人是位姑娘,这周身气场却又太过冷锐。
公孙慕微皱眉心,念及许谦文方才将她拦住,甚至要赶她出去的举动,她突然红了脸。
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公孙慕居然捂着眼睛转过身去,背对着柏氿道:“这位兄台生得着实俊俏,着实俊俏……”
干笑几声,又道:“不知兄台如何称呼,哪里人士?”
柏氿轻轻挑眉,虽然不太清楚门口这少女为何突然红了脸又捂住了眼睛,但她并不准备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追究。
她不急不缓的答道:“夜柏,江湖人士,四海为家。”
门口的少女听了她这回答,竟是又猛地转回身来,直直走到床边,盯着她看:“你就是夜柏?!”
柏氿微微皱眉。
她这名字,何时变得如此出名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