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化为飞灰,抬眼正对上陆小凤的眼睛,问道:“可要同去?”

陆小凤抓抓脑袋,很自然的趴在他身上:“当然。”

金陵城外,几顶青布小轿从侧面抬进去,据说是这家老爷新纳的小妾,上不得台面。

庄户人家大多过着安生日子,对此议论了一阵也就散了。

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女人从轿子里被拽出来,分别塞进一间间屋子里,外墙皆用精钢所制,没有窗户,只有一扇小门,从外面上了十几把锁,里面的人就算是插翅也难逃。

闻人羲站在门前,手中端着一个烛台,陆小凤站在他身边,情绪有些郁郁。

红鞋子里有他的朋友公孙大娘,也有他昔日的老情人欧阳情,虽然闻人羲和他更加亲近,面对这种境况还是会不太舒服。

“你不要进去了。”闻人羲点燃烛台,温和地倾身吻吻他的额头,没有半点欲念,只是单纯的安抚。

陆小凤握住他的手:“进去吧。”

闻人羲于是笑起来,摸摸他有些毛躁的头顶:“你且在外面等我。”

见他有些不情愿,他加了一句:“待会出来,总得有人扶着我不是。”

……

沉重的铁门吱呀打开,又吱呀关上,室内一片昏黑,唯一的光明就是闻人羲手上的烛火,照亮一双渴望的眼睛。

宫九没有虐待俘虏的习惯,尤其是别人要的俘虏,他非但没有亏待她们,而且将她们好吃好喝的供起来,这间囚室里,除了没有光,其余什么都有,高床软卧,锦衣华服。

几个月不见,公孙大娘消瘦不少,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,一头黑发挽起高簪,朱唇轻点,黛眉淡扫,如此窘迫依旧维持着仅存的体面。

“许久未见,姑娘多有清减。”闻人羲把烛台放在桌子上,“不知是否和我一样,相思入骨,恨得夜不能寐。”

他的嗓音浅淡,半张脸在烛火映照下说不出的诡异,无端令人心头发寒。

公孙大娘自身陷囫囵那天起,就早知自己再难脱身,因而只叹息道:“千错万错皆是奴家的错,只求一个痛快,阁下若想动手,便请吧。”

眼睛紧闭,微扬起脖颈,恍若垂死的天鹅,透出凄绝的美感。

闻人羲伸手,轻轻抚摸她漂亮的脸颊:“多好看啊,越漂亮的女人,心就越狠,古人诚不欺我。”

公孙大娘不动,只见一滴泪水自她眼角缓缓滑下:“人是我杀的,冤有头债有主,我那几个姐妹还请阁下放她们一马。”

“冤有头债有主……”闻人羲的手点在她喉间,“好一句冤有头债有主,说得出这句话你就不心虚吗?”

他哑着嗓子,眼前仿佛还能看到张放不甘痛苦死去的模样,午夜梦回,耳边时常会回荡着张放无助的惨叫,一声一声纠缠着他。

恨啊,怎么能不恨呢,恨得钻心蚀骨,恨得想要食其肉寝其皮。那是从未有过的痛恨,强迫他与自己少时最明媚的时光告别——以一种最残酷的方式,要他如何才能做到不去用一种最残酷的方式回报她的赠与。

“自古艰难唯一死。”他语调轻缓,面上还挂着三分笑意,好像眼前的,是他久别重逢的恋人,“就这么让你死了,显得你有多么英雄似的。”

公孙大娘身形微抖,问道:“阁下还想如何?”

“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一种方法,能让你觉得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一百倍,一千倍,一万倍?”闻人羲神情恍惚,像是在问她,又像是在自问自答,“能让你在死之前,诚心诚意的哀求悔过。”

“我追杀你,是因为你杀了人。”他说道,“你之所以会死,不是因为你惹到了不该惹的人,而是因为杀人是错的,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,天经地义。”

眼前的女人还是那么美丽,被追杀,诈死,囚禁都没能影响她的雍容美好,谁又能想到这皮囊之下是多么肮脏龌龊的内在,闻人羲的眼神有些痴了。

“如果你死的时候,后悔的是杀了不该杀的人,而不是做了不该做的事,那么我杀了你也毫无意义。”

“不让你意识到你是多么丑陋恶毒,死亡给予你的只会是解脱。”

无法控制,无法控制自己身体发抖,公孙大娘此刻仅有的感受,就是恐惧,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的恐惧,从每一个毛孔里,从骨头缝里,从任何能找到的漏洞里,钻进了她的身体。四肢百骸,五脏六腑全都痛苦不堪的搅在一起。

想要尖叫,想要哀求,想要跪在地上悲泣,张开嘴那恐惧就从嘴里侵入,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惹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,那场让她现在还后背发寒的追杀,已经是手下留情网开一面。

“我不愿意给你解脱啊。”嘲弄的声音响在耳边,她忍不住睁开眼睛,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极漂亮的脸。

干净的,高洁的,近乎于神性的,看到的一刹那,只会想起冬天初至,还未冻住的河面上,第一片雪花落下时泛起的清浅涟漪。

比任何事物都干净,也意味着比任何事物都残忍,不如于孩童的纯稚,可以笑着扯下蝴蝶的翅膀取乐,那是千帆过尽世事看透的平静,可以温柔包容任何污秽,也可以以同样的面目将污秽除尽——以最残忍的方式。

眼睛是最幽深的寒潭,倒映着她的模样,从未见到过的,丑陋的不可思议的模样。

“不……不……”她张开嘴,从喉管最深处逼出些许破碎的声音,断续如破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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