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后仙逝的消息早已传到了京城,阴沉的天际让整个城都沐浴在悲怆沉郁的气氛中。紫禁城内巍峨的宫殿已经饰上了白绢,上至亲王,下至都骑卫,还有各宫的妃嫔、公主、福晋和诸命妇由弘历率领着,到太后的梓宫哭灵。
弘历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官员与嫔妃,忽然蹙眉望着令贵妃身前的空位道:“皇后何在?”
八阿哥适时出列道:“回皇阿玛,皇后娘娘凤体违和,卧病在床,是故……”
和珅一听这话就知道要糟,果然,弘历本就紧绷着的脸色更加难看:“今日是太皇太后大丧之期,朕不管她病得有多重,要是不能下床走动,就是抬也要把她抬来。”
跪在人群中的永璂浑身一颤,正惶然间,忽然听到一把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:“皇上,奴才以为皇后娘娘如今病体未愈,如若贸然将人召来,怕是会使病情加重,原本哭灵就是为了寄追哀思,既然这样,不若就等皇后娘娘将病养好,再补上也不迟。”
和珅的声音十分从容温和,听在永璂的耳朵里,简直就像是根救命稻草。
弘历看向人群之中的和珅,沉吟半晌,还是吩咐道:“就依和珅所言吧。”
待到哀乐起,众人开始哭灵,白花花的人群里,有些掩面低声而泣,有些嚎啕大哭,有些只是默默流泪,当然也有蒙混在其中,眼**目涩,半点眼泪都没有的。真真假假,实难分辨。
就连和珅这样,本该置身事外的人,都被这样的气氛,带得眼眶酸涩。
众人哭声正酣之际,忽然听到正门处传来了女子突兀的哭喊:“太后娘娘啊!您怎么就走了呢,您走了让臣妾怎么办啊!”
永璂心下一颤,匆忙回头,就见他的母后穿着湖蓝色的常服,批头散发地闯进殿门,那一头参差不齐的长发,将她自行断发的事实暴露在文武官员的面前。
和珅下意识地看向八阿哥,见永璇面色煞白,显然被骇得不轻。
乌喇那拉氏却像是全然没有留意到众人的眼神,唇边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,跌跌撞撞地朝皇太后的棺椁扑去。
弘历连忙喝道:“来人啊,将这疯子给朕拉开。”殿外的侍卫这下反应极快,迅速地就将乌喇那拉氏擒住了。
乌喇那拉氏虽然被擒住,精力却无比旺盛地挣扎着,完全看不出生病的迹象,弘历阴着脸看向一旁的永璇,冷声道:“这是怎么一回事?”
永璇擦了擦额际的冷汗,颤声道:“儿臣……不知,明明皇后娘娘的宫人,前来禀报说皇后娘娘卧病在床,儿臣……”
永璇话未说完,就听见乌喇那拉氏张大了口,发出渗人的笑声:“永璇,你这个骗子,明明是你想要将本宫囚在那鸟不拉屎的宫殿里,日日派人看守,生怕本宫跑出来。老天有眼,让我今日逃出来,正好撞上太后娘娘的丧仪,否则还不知道要被你囚到何年何月!”
永璂闻言,看向永璇的目光不善起来,可他没有说话,只是一双眼睛里流露出恶狠狠的神色。
弘历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,面无表情地冲永璂道:“皇后所言,可是实话?”
永璇刚想摇头,却又被弘历的眼神吓住了,只得讷讷地应道:“是实话……”
弘历蹙眉看着永璇:“皇后身为六宫表率,又是你的长辈,即便你奉旨监国,又怎么可以……朕看你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九五之尊,忘了什么叫长幼尊卑!”
永璇低着头听训,丝毫不敢反驳一句。弘历教训完他,才转过头来看那伏在太后棺椁上哭泣的女人。
“太后娘娘啊,您怎么就走了呢,没有您那些小贱人一个个地爬到本宫头上作威作福,本宫还怎么活啊?太后娘娘啊,您要走,就把臣妾一起带走吧,那深宫里头,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……那种地方,会吃人……”皇后一边说着,一边发出了阴恻恻的笑声,一些被命妇领着的年幼的孩子,听到皇后的笑声,都直往母亲怀里躲。
弘历冷眼看着乌喇那拉氏的疯狂举动,半晌后断喝一声:“够了,你还嫌不够丢人么,堂堂一国之母,口口声声说着这些风言风语,却在太后的丧仪上穿成这样。你要真的有心,就该穿戴整齐,率领后宫众人来哭灵……”
皇后顺着棺椁滑倒在地上,听了皇上的话,她低低地笑出声:“皇上……我的好皇上……臣妾变成今天这副样子,不都是拜你所赐么?”她将那纷乱的头发抓在手里:“您看,这头发多美啊!”说着,她用力一拽,竟生生地把那簇头发扯了下来,有些胆子小的命妇已经吓得尖叫起来。弘历脸黑如炭,沉声道:“朕看你,根本就没有资格当皇后!来人,将这疯女人押下去,严加看守!”
乌喇那拉氏被押下去了,可梓宫中的众人都心有余悸,连哭声也不似方才一般连贯。弘历眼含警告地环视了一圈,臣子中有不安分的,被皇帝一眼扫过来,都敛了神色。和珅却不期然地与弘历的目光对上了,那一刻,两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。
☆、第七十八章
一场闹剧过后,众人虽然依旧低头吟哦着,可心中却早已各怀心思,弘历抬眼望着太后的棺椁,又想起那份懿旨,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地发闷。
每一次,当他生出宽恕乌喇那拉氏的心思时,皇后便总能适时地破坏掉弘历的心思。
太后离世的头两个月里,因为一应事项繁杂,皇帝忙于对各项典礼及风俗礼节做出规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