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啥名气的小倌儿没有配丫鬟,自然也得亲自下河洗衣服。
清晨这河边,有说有笑,好不热闹。
阿七今天早上的活计不多,一会儿子就干完了。这会子也把自己的脏衣服拿到河边洗洗。
人多的地方总免不了七言八语,特别是女人、和酷似女人的男人们扎堆的地方。
“阿七,昨儿个听厨房的张大娘说,春蕊使唤你去给她家公子送东西。”
“是么,这春蕊也忒坏了,万一撞上什么好事,那阿七岂不惨了。”
“阿七,你快说说看,昨夜你去的时候是什么情况。”
“梁大公子那身板,看上去就……”捂嘴笑,“怕是伶公子得吃不消吧。”
……
众人你一言,我一语,想得全是那等子的床帏之事,阿七心里念叨着:你们这些人就是嫉妒伶公子的美貌,嫉妒他是头牌,老子才不着你们的道儿。
“我当时给伶公子送完东西就走了,没太留意。”
这话早不说,晚不说,偏偏春蕊现身的那会儿说,你说巧不巧,偏这春蕊又是个急脾气的主儿,听话听一半,现在她是认定了阿七在背后说她家公子的闲话。
“好你个阿七,竟然敢在背后议论我家伶公子,这事儿得告诉妈妈,看她不撕烂你的嘴。”
扯着阿七就往梅姨那处走。刚才说笑的人此时也都噤声了,这长春院谁不知道丫鬟春蕊横着走道,仗着伶公子是馆里头牌,那鼻子都快长到天上去了,大家也很怕她。
阿七一个大老爷们力气能没小丫头大嘛,可还偏偏被她扯着拽了过去,他那是不敢呐,这龟奴地位低下,连个小丫鬟都比不过,阿七想想就很郁闷。
“妈妈,您瞧瞧,这阿七不好好干活,在背后乱嚼舌根,竟然敢说我们伶公子的坏话。”
梅姨是个市侩的女人,满脑子全是想着挣钱,想着怎么把长春院的规模扩大,断然不会去理会这些小女儿家的琐事。
“我说春蕊啊,你是觉得妈妈平时还不够忙是嘛,什么阿猫阿狗的事儿都往我这儿怼。”白了春蕊一眼,扭着屁股风情地走开了。
那春蕊本想着鸨母为了她家公子,定会好好惩治这个脏兮兮的龟奴,没曾想,这不惩罚打骂也罢,自己还白白挨了梅姨的一顿说,心里更是咽不下这口气,于是又拖着阿七往二楼走。阿七暗自感慨,进这长春院当龟奴有些年头了,这伶公子的厢房以前踏都不曾踏进过,这几天愣是进进出出好几趟,真够妖怪的。
彼时安容用手枕着头,斜倚在榻上,翻着书页。百无聊赖,看看书打发日子。
“伶公子,是我,春蕊。”
“何事?”
“说来话长,奴婢把阿七也带来了。”
过了一会儿,清和的声音传来——
“进来吧。”
安容稍稍坐立,就听着春蕊那嘴儿跟到豆子似的,一个劲儿说个不停。
“伶公子,今儿个奴婢在后院,听见阿七说你坏话。”
“我没说。”
“你还嘴硬,我都听见了。”
春蕊盛气凌人的样子太过刺眼,那男人低垂着头,有些丧气,明明满脸的不服气,却隐忍着,只敢小声地为自己辩解了句“我没说”。
“你先下去,我来问他。”
“伶公子,你可不能心软,这种下贱胚子背后嚼舌根最坏了。”
春蕊瞧着她家公子并不搭她的话,也就识趣地退下了。
阿七看见春蕊走了,嘴上偷偷一乐,明显不是刚才那副小心翼翼周身委屈的样儿。
安容今天心情不错,话比平时多了些。
“你是何时进这长春院的?”
阿七想了想,“有八年了。”
“比我还要早上好几年,在这里可还习惯?”
阿七浑身不舒服,这伶公子怎的突然问起这话,莫不是要跟他唠家常。
“习惯的。”
“你在这里年数比我长,可听过什么稀奇事儿?”
“这……伶公子是指什么事?”
“什么古怪的事儿都可以。”
阿七皱皱眉头,使劲想了想,好像没有。但也不能这么对着馆里的头牌说啊,不然人家还以为他阿七目中无人呢。脑子一热,突然想到了那件事。
“曾经有个小倌儿拒不接客,有天夜里趁着天黑想偷偷跑了,谁知被人发现了,报告给了妈妈,妈妈让我们几个人把他追了回来……”
说着说着,阿七顿住了。
“后来,他……他被折磨死了。”
安容看着面前这个龟奴,他的目光深沉,隐隐处有些晶莹,直觉告诉自己,他说的这个故事一定没讲完。
“阿七。”
“嗯?”
“你下去吧。”
阿七也没在说什么,自觉退下,走到门口,带上门,突然觉得喉咙里哽着一股气,上不来,下不去,慢慢蹲下身去,眼泪就这么掉落下来。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地对任何人叙述这件事,可自己好像根本做不到呢。
那是阿七刚到长春院的第一个年头,那年他也还小,只有十五岁,家里还有大哥妹妹和年迈的母亲,为了养家糊口,进了城在妓馆当着龟奴,他心里再如何不屑,也犯不着跟钱过不去。
咬咬牙不知羞耻地就在这个肮脏的风月场所干着最下等的粗活。平日里见惯了胭脂粉般的男子为了钱依附着男人,柔软的纤腰像水蛇般一样紧紧缠着男人不放。
那天,他如往常一样准备在杂役房里歇下。听见外面吵吵着,不